文丨赵 萍
(2020年10月25日)
入夜,硅谷清凉,月儿弯弯,天空泛蓝,奥秘莫测。隔壁犹太人家早早就在小花园摆放了两个青面獠牙、圆目瞪眼的鬼魅,偏偏绿色眼珠里还散发着人性善良的光芒,它似乎在告诉人们,一切都会腐朽,但人生还是特别有趣的。
万圣节是每年十月份的最后一天,西方的鬼节已近在眼前。
美国的鬼节不是一个真正的宗教节日,而重点是孩儿们的节日。在万圣节月高风黑的夜里,孩儿们头戴面具,穿着黑披风,提着南瓜灯,挨家挨户去串门讨糖,给平凡人家送来惊喜和欢笑,亦有人穿着奇装异服上街狂欢,鬼魂附身成为了漂亮愉快的童话。
推开美国疫情的窗户,新冠恶鬼仍在张牙舞爪,纠缠不休。这几天确诊病例数又高达7、八万,面对800多万美国新冠确诊人数,美国人民早已麻木,爱看不看,一门心思全去迎接万圣节了。我跟儿子说,今年美国的鬼节可热闹喧嚣了,又多了20几万新冠鬼魂。
昨日下午,隔街的余妈妈来家里抱怨,她这半个月被保母气得心里发堵。余妈妈是大连人,这次来美国帮女儿带宝宝,宝宝刚满两岁,眼看十一月份余妈妈就要回国,赶紧请一个保姆先熟练后接班。余妈妈告诉我,保母40来岁,四川人,好奇心尤其重,几次三番带着孩儿到余妈妈女儿的卧室玩,说亦说不听,女儿东西亦没数,孩儿的脏衣服洗了像没洗,奶粉冲对不按比例,拖地板半途不清洗抹布等等。保母早上9点来,下午5点走,这儿站站,那儿瞧瞧,亦做不了什么事,每日160美金,干了半个月,只好辞了,此刻将小宝宝送到幼儿园去,每月2400美金,余妈妈一想起宝贝孙子,就只抹眼泪。
为了宽余妈妈的心,亦为了找话聊天,我把从前我家请的两个小保母有些开心好玩的事说给余妈妈听。
儿子小学到中学周期,我请了两个保母,分别到我家做了5年、4年。第1个小保母叫帅,湘潭人,来我家时才16岁多,眼睛咪咪小,圆脸红扑扑的,还有点浅浅的小雀斑。别看她个子小巧,力气特大,蛮脚蛮手,活脱脱“小帅哥”一枚。刚来家几天就打破了我一个心爱的花瓶,半月下来碗碟摔坏几个,我送她一个外号“小屠夫”。由于帅在乡下重点是做农活,几乎完全不会做家务,更莫说做菜。我亦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把帅送到岳阳大学厨师培训班学习厨艺,指望她速成一名“小厨师”为我所用,3个月学费500元,拿1988年的标准,亦算是很贵的了,机关同事伴侣茶余饭后当一个笑话。
等培训结束,帅拿着结业证书告诉我,她要跟别人一块去广州打工,我真是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干瞪眼看着她去奔前程。大约不到一月,帅提着一个红蓝编织袋从广州又回来了,眼泪巴巴央求我收留她,原来广州亦不是好混的,十几个人住一间屋,夜晚经常加班,想通了又回来了,毕竟我出钱培训了帅,理所当然又接纳了她。
从此帅在我家一呆五年,假小子长成为了大姑娘,厨艺了得,买汰烧全能,办事麻利,嘴巴亦甜,帅又会做菜又会说话,把我哄得团团转,工资以外,我亦常常会奖励她,例如买些好吃的、衣服鞋子给她,帅为了争取我更加多的表扬和奖励,常常积极主动找事做,有时亦会好心办坏事,令我哭笑不得。外婆曾留给我百枚银元,我把银元用牛皮纸包好藏在柜子的棉被里,三月的太阳有点稀贵,照得人暖洋洋的,帅把柜子里的棉被抱出来晒太阳,一大包牛皮纸袋包的银元自五楼阳台从天而降,帅居然丝毫无察觉,等晌午我下班回来,隔老远就看到四楼的邻居在阳台上招手示意我看地下,等我走近一看,啊,原来我家的银子撤了一地,待我拾起银元仅有70多枚了,要不是四楼邻居呵斥、看护,早被成人孩儿抢光了,之后我干脆把银元全卖了。
帅只要做错了事,就会主动擦门窗玻璃、把家里的卫生全面彻底打扫一遍。当我下班看到满头大汗的帅和整洁干净发亮的家,一肚气全消了,还感动得不得了,赶快褒扬再褒扬。帅和读小学的儿子关系很好,她不仅偷偷摸摸帮儿子做家庭作业,还帮儿子打架出气,跟别家孩儿的家长吵架,此刻想起来真是乐死人!一晃帅来我家5年多了,女大当嫁,帅要回湘潭嫁人了,我把帅送到电脑培训学校,帅学会了打字、复印技能,回去结婚后与修摩托车的丈夫在湘潭县石头镇上开了一个店,又打字、复印,又修摩托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前些年我腰椎疼,帅还来照顾了我1个多月。
第二个小保母小伊18岁,皮肤很白,扎着马尾辫,羞涩腼腆,文静秀气,性格不急不慢,说话细声细气,满脸笑意,很讨人爱好。三个月过去,小伊火速找到了家务事的规律、要领。做菜虽然无帅好吃,但家庭卫生做得很细致,让人安心。但凡保母来久了可能都有点当家作主的愿望,自己买了一件新衣服,对着镜子试衣时嘟囔了一句:这件衣服要有扣子就好了,等我下班回家,小伊拿着衣服给我看,衣服不仅挖了五个扣眼,还钉了纽扣,针脚歪歪扭扭,整件衣服算是毁了。类似的事情还出现过裤子剪短绞边啊,皮鞋用水浸洗啊等等。还有一件尤其严肃的事,某天,我提早下班,发掘食堂的临时工小王在我家看电视,我顿时拉下了脸,小王知趣赶快溜了,虽然小王是第1次来我家,那天夜晚我还是和小伊进行了一次很认真的沟通谈话,小伊纯善又听话,从此小伊再亦无理小王。
日子一天天平凡掠过,小伊来我家两年后,那年恰好单位需要一个管收发的临时工,我便举荐了小伊,此后小伊跟我一块上下班,夜晚、休憩日在家里帮帮忙,住、吃在我家。因为小伊不多言,工作积极主动,勤快踏实肯干,不仅收发工作无差错,还经常将办公楼的体积会议室、楼梯、走廊拖得干干净净,受到大众的一致好评!在单位干了两年后,又被热情的同事介绍去了 公汽机构从事售票员工作,一如从前工作出色被转正,并做了公交车驾驶员,再后来找了一个交通银行的丈夫,从此小伊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
哪些年小保母在我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每次小保母走的前半个月我都起始心慌,眼泪婆娑,走了好久还会想念她们。当我青年时,她们作为了我的左膀右臂,分担了我的家务劳动,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活跃了家庭气氛。另一,做为一个女子子有一段小保母的经历,她们亦收获了成长:养成为了良好爱整洁的卫生习惯,熬炼了做家务事的能力,学会了做菜的本事,这一切为她们日后的结婚生活铺垫了幸福的基本。
待余妈妈听完这些,不觉过去了1个小时,余妈妈果真心情变好,乐呵呵走了。
到了夜晚,洛杉矶英子发私信给我留言,她是湖南老乡群里认识的一个伴侣,常徳人,58岁,下岗职工,前几年老俩口一块经过亲属移民美国,但因儿子已满21周岁,不可一同移民美国,此刻,儿子一家在家乡工作生活,老俩口在美国打工挣钱,老伴在餐馆打工,英子始终在别人家当保母。英子说,她一点亦不爱好美国,等打几年工赚些钱,就回国养老。
英子刚来美国时,如同玻璃缸里的游鱼猛然跃进咸腥大海,基本找不着北。起初,英子在一户广东人家照顾一个200磅半瘫痪的老太太,之前,这家总共找了8个广东保母照顾,都被老太太骂走了。老太太儿子只好找来不懂广东话的英子,听不懂等于骂了风吹过。100斤的英子每日使尽全身力气将庞然大物的老太太移到卫生间洗澡,这老太太为了把褶皱的肉沟洗干净,每次需求从头到脚洗三遍,从夜晚7:30到8:30,要洗整一个小时,最后还得全身擦护肤霜,半夜还要起来帮老太太换尿布,直累得英子喘不外气来。
这还不算,英子说,这个老太太为人怪异又刻薄,又要羊儿长得好,又要羊儿不吃草。见不得英子吃东西,只要看见英子的嘴巴动,就仿佛咬了她身上的肥肉,又哭又叫。倒是老太太儿子还挺懂事,经常买了东西,让英子躲在厨房吃。英子天天熬着保持着,老太太嫌她不懂广东话,不可对骂,无趣没意思,睁着一双怒目、恶狠狠指着英子一顿嚎叫,一月不到,英子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能辞了这份工作,老太太儿子不想让英子走,加工资挽留,英子虽然很需要钱,但她实在受够了老太太的暴躁脾气,中国有句古话:“人离乡贱”,但亦不可又气又累又饿这般“贱”啊!
英子说他命欠好,后来又换了另一家照顾孩儿,这家女雇主亦很变态,简直便是小时候听故事里的地主婆。英子一日做三餐,早上5:30起来煮粥,分别做男人女性小孩三份各不相同的早餐,7:30准时吃饭,一整天只准休憩一个小时,吃饭让英子分点菜端在一边吃,另规定英子洗澡只准5分钟。这个女主人还开了一家网店,除了三餐饭、家务事,英子还要帮她打包,始终忙到夜晚9点,腰酸背胀,才可进她无窗户的小黑屋休憩。
英子来美国后亦换了好几户人家,总感到各有各的毛病,天下乌鸦通常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保母们对雇主挑来挑去,炒东家鱿鱼亦是常有的事。我旧金山的一个女朋友西西,她亦会画点简笔、水彩画,她曾经做过十年的保母。西西说,她从来不告诉主人她会画画,否则她又多了教小 孩画画的事,而家务事一点亦不会减少,费心费力费时间,最后可能还得不着好,工钱亦不会多一分。西西做保母时间长、看得多,她说大陆出来的保母更易将人情化和职业化混为一谈,加上区别背景的人在美国做保母大多出于语言和生活上的无奈,因此很难平衡自己的位置。华人保母的群体比较特殊,她们 大多无菲律宾保母挣得多,因无美国文化的背景,亦不会英文,她们带着各样区别的目的和不平衡的心理走进这个群落,不像菲律宾保母从小就做这些事情,因此很职业,有什么做错的地区马上道歉,检测自己,而中国的保母遇到一样的状况,常常会埋三怨四。
旧金山唐人街到处都是保母职 业介绍所,西西说,一到周末就很热闹,这些找保母工作的人大数年龄都在40到60岁上下。由于这些华人保母都数不会英语,会开车的亦很少,因此基本上都在华人家庭做保母。华人家保母的收入比美国家庭相对要低有些,不外有些住家保母不仅处理了吃住的问题,更加是现金交易不需纳税,因此她们每一个月个人的开销不大,基本上都是净收入。硅谷的保母行情月收入4000~5000美金上下,洛杉矶保母月收入3000美金(英子告诉我的),西西说,有的刚来美国做保母的生手,洗涤剂说明看不懂亦不会用,电炉烤炉 亦闹不明白,由于无经验收入会有更少。通常来讲,来自马来西亚,广东,四川的保母价钱比较高,由于她们菜做得好,此刻美国的华人中盛行请月子保母,价格都在5000美金以上。
西西做保母时间长,有不少做同行的伴侣,经常互相帮忙,互相介绍好雇家。她说有不少华人由于各样原由放弃了国内不错的社会地位和收入,在美国做起了保母,通常都藏着掖着非常低调,难言之隐使她们作为隐姓埋名的一族,仅有至亲好友才晓得她们在国内辉煌的过去。
西西自己亦是西南某大学教授,曾做为拜访学者来到美国,为了儿女的学业留在了美国。只因她的学识派不上用场,英文白话又欠好,年纪亦大了,始终都找不到工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咬牙,最终接受了美国做保母的工作,反正这儿亦无人认识她。西西的第1个东家是来自台湾的一对70多岁老夫妇,太太很挑剔,一会儿菜咸了一会儿又菜淡了,炖汤很讲究,先放什么,再放什么,炖汤时间、火力都有很严格的规定。一天下来,洗衣打扫、整理家务,光是一日三餐、准备汤料,就让西西忙得团团转。刚来的头几天手忙脚乱,此时,女主人就会皱着眉,大声训斥西西办事太慢条斯理,不会安排、拖沓等等,令西西止不住一阵阵心生悲凉,一下子像回到认识放前,继而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忍气吞声保持了下来,买了一本中国菜谱,边学边做,变着花招准备饭菜,最终让挑剔的女主人露出笑脸。但西西的当务之急是学好英文,在华人家里无英文环境,她决定换个东家。
新东家的主人是住在旧金山富人区的一位白人大夫,西西的工作除了处理家务事,最重要的任务是照顾大夫80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爱好吃西西做的中国菜,每次用餐后都会对西西说上一堆的非常感谢!可是当西西想利用休憩稍许的时间跟她聊几句、练两句英语时,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打断西西,并让她独自待在屋里,感觉便是让她一边待着去。西西的心凉了半截,心想晌午还在客气道谢,这会儿却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在这个看似平等有教养的美国家庭,你常常能够听到主人对你客客气气道谢,而这个“谢”字却是那样的低价。半年后,西西觉得任凭她多么勤劳多么好,亦不可换来一丝亲近温暖,这种高人一等的冰冷高贵,让她感觉自己卑微得像墙角的尘埃。
第三个东家是硅谷一家科技机构高管白人,在这儿,西西每日要做一家四口人的饭,小孩和狗还好,最累的是清理房间。东家的别墅为了采光好,大体积小玻璃门窗有十几个,主人需求玻璃门窗随时保持光洁明亮,一个指印亦不可有。每日光是擦玻璃就要花费她两三个小时,再加上擦所有的地板和清洁8间房子,非常疲劳不堪。这个主人还有洁癖,整家人的衣服、床单、被罩每日都要换洗,仅此一项就够她忙得晕头转向,加上其它家务,她每日像设备人,一刻都没法停下来,到了夜晚,爬到床上,倒头便睡,英文亦见鬼去了!一次周末,东家要在家里开派对,有20多位客人参加,主人声叫作让西西一个人准备所有的食品,西西听后,彻底死心了,觉得东家太不把她当人看,一口就拒绝了,当她走出东家前门,望着头上的蓝天白云,忽然有了一种被解放、得到新生的感觉。
哪些年,西西的收入成为了她的家庭最大的经济支柱,她供儿女们读大学,直到孩儿们来美读硕士时,才知道教授母亲为了她们的学业,竟含辛茹苦当了10年保母。儿女们含着眼泪,发誓必定尽快完成学业,让西西过上好日子。此刻西西用当保母挣来的辛苦钱在儿女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奶茶店,当上了小老板。她亦常常帮忙初到美国的新移民,为她们供给工作机会。如今西西已到了离休年龄,享受着美国的养老金和健康保险,过着平静的离休生活。
我曾经看到过这般一篇报告:《纽约时报》有位记者,在曼哈顿中央公园周边的富豪区听见两个白人小孩吵架,记者好奇她们在吵什么,仔细一听才发掘她们是在用中文吵架。记者问孩儿们为何要用中文吵架。孩儿们说由于不想被别人晓得她们吵架的内容。原来这两个孩儿来自两个区别的家庭,家里都有高学历、中英文流利的中国保姆,按家长的需求保母平时会教孩儿们中文。
西西说,像她这般在美国当保母的有教授、学者、中学老师、大夫、音乐家、舞蹈家……且为数不少。中国人在美国当保母的有3种类型,一是过渡型,像西西同样,当保母是找到新工作前的过渡;二是临时型,利用来美的一年半载当保母,挣点美元带回国;三是持久型,长时间当保母,直到离休。
为了写这篇文案,这段时间我和西西几乎天天微X通话,西西说她有时会随伴侣去教堂做礼拜,她很相信神父的话:每一个人心中都应该信仰上帝,由于仅有上帝才会无私给予帮忙。在庄严的圣曲声中,西西忽然感到若有所悟。她最终明白了在海外游子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上帝,一种心情:这个上帝便是中国,这种心情便是对祖国深深的眷恋和依赖。这么数年来,西西始终念念不忘中国的一切,忘不了中国的山山水水和中国的历史文化。尤其是经过这次疫情,更坚定了她叶落归根的想法。
时光随太平洋波涛逝去,来似孤鸿,去若流云,西西还有英子都在等一个时间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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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赵萍,湖南岳阳市财政局离休干部,现移民旧金山。爱好诗歌散文,亦爱画油画、弹钢琴。随心流淌,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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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曹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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