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落榜生家长：一个普高学籍的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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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宋婷婷

2023年7月初，19岁的我刚度过第1年大学生活，想在老家找份暑假工，为自己挣一点零花钱。火速招聘软件上就有了信息，对方说能够叫她方姐，叫作学校还缺招生助理，问我要不要过去。我拨通tel询问状况，惊喜地发掘工作地点是本地一所民办高中，离我家不外非常钟的车程。学校建在工业园区聚集的地区，周边连个小超市都无，距离近期的公交站亦有两三千米。按照方姐的描述，我来到教育楼二楼，这儿的环境更让我吃惊。地面上有许多白色的粉状物，大概是粉刷完墙面留下的白灰，因为无即时清理，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都数教室都是空着的，无桌椅板凳，走进去踩一脚能留下一道白色印记，连同裤脚上都是灰尘。开学仅一年多的学校，萧条成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吃惊。我听到隔壁教室里传来响声，以为有老师正在讲课。凑近一看，发掘里面零零散散坐着学生模样的人。她们无一例外都拿着tel，与人沟通时口齿伶俐，面前安置一张A4纸，密密麻麻写满了tel号码和姓名。此时方姐的信息发过来了，让我先在教室里学习其他人工作，她稍后就来。我才认识到，原来他们便是招生助理。

方姐起始了她的面试，以检验咱们这群新人的话术水平。她先是给咱们演示了一番。tel开头方姐亲切问候学生家长，而后起始自信地介绍学校。得到学生的分数后，方姐进一步夸赞学校的办学实力，强调“机会难得”“平时不收”等字眼。方姐的语气非常自然，仿佛真的有人在和她隔空对话。方姐演示过后，便起始测试咱们的水平。她让咱们两两组队，互相扮演老师给家长打tel举荐学校。我拿起手机有模有样地学着，回忆话术的内容，将那一个个浮夸的字眼从喉咙挤出，强忍着羞耻感模拟招生过程，直到方姐点头为止。方姐对咱们持续检验过后，给每一个合格的人发了一张“业务专用”tel卡。哪些不合格的人若暗示想留下来，方姐便让她们继续练习，直到她满意为止。接着，方姐发给咱们每人一张名单，上面仔细写着学生的名字、毕业学校、家庭住址以及父母tel。她让咱们按着名单的次序，像刚才检验那样，挨个打过去询问。说到这儿，方姐顿了顿，为咱们划重点：“针对哪些有意愿来上民办高中的，你们的目的便是想尽办法邀请她们来校参观。”“至于后面详细报名事宜，就交给我。”随后她又告诫咱们，打通tel后必定要先说明学校的名字，然则不许提自己是老师，只能自叫作“工作人员”。说完后，方姐把工资计算方式发在群里，和招聘网站上描述的同样：无责底薪两千元，报名人数在三人以内的，每人三百元奖励；三人以上、五人以内，每人五百元奖励……正式起始“工作”后没多久，我听到一个女生向家长介绍学校。她把学校夸得天花乱坠，听起来足以媲美重点高中。我来了兴趣，厚着脸皮跑过去问：“这所学校真的这么厉害嘛？”女生的脸霎时就红了，欠好意思地说：“我刚才是瞎说的，真正啥样我亦不晓得。”女生姓季，与我同龄，比我早来两天，对工作已然比较熟练，她告诉我在这儿兼职的秘诀便是——话术和文件。这两样亦是方姐分发给新人的制胜法宝。话术能够用来取得家长的信任，亦能够应对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文件里仔细介绍了学校的基本信息和办学背景，只为了强调一件事——这是经教育局准许、拥有正规办学资格的民办高中。“倘若有家长说到，咱们就能够根据统一的范本来回答。”方姐说。取得家长信任之后，还想要办法让他前来报名。这必须个人的口才和招生经验，说白了便是像季朋友那样，向家长发射糖衣炮弹。夜晚方姐把大众聚在一块开会，让大众把今天拨打的tel量写在黑板上。她看了看，褒奖了打tel最多的那个女生，让咱们明天继续加油。“此刻得到的客户越多，后面就越好开单。”回家后，我在微X上询问方姐，招生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方姐说，八月中旬上下。我感到有些惊讶。中考分数线下来后，学生只需在网上填报志愿，填报时间常常仅有几天，而她们的招生时间却有一月之久。

我试着拨打了有些号码，发掘招生并无想象中那样容易。目的生源的初中学校差别很大，有的学生来自市区的强校，有的来自镇上的小学校。针对市区的强校学生，这所高中简直便是“三无制品”，基本无人买账，招生tel打过去大概率是无用功。镇上的初中毕业生，成绩欠好的倒是一打一个准，可家庭收入大多赶不上市区。一年学费三万元，让孩儿上一个新建的民办高中，都数家长认为不如职高来得划算。每日工作结束，咱们每一个人平均能打出两百多个tel，有意愿认识的却不到二十个。而真正愿意来学校参观的，可能一个都无。这种状况连续两天后，方姐决定教咱们怎样与家长沟通。她让咱们把棘手的家长状况，以及不晓得怎样回答的问题，统一发在群里，而后一一教咱们怎样应答。火速我便发觉，只经过tel联系的几分钟，通常没法让家长心动。况且有时tel打过去，家长正在上班，基本无心接tel。方姐让咱们先加上对方微X，而后在微X和伴侣圈中发布咱们的招生信息。方姐会把接待家长的场面录下来，让咱们发在伴侣圈里，再配上她找来的网图——左边是一群学生认真听老师讲课，右边是另一群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最底下附上一行贩卖焦虑的文字，诸如：你到底想让孩儿去职高还是普高呢？你是不是关心孩儿的学习环境呢？这般一套操作下来，咱们还真收到了不少家长的回信。本来寂静的聊天框，起始一直地抖动。中考分数线出来前，咱们会先通知家长，倘若分数很低只能上职校，随后咱们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家长阐述职校的缺点，夸大坏处处。家长的回复常常是“是、是，我之前亦听说过这类的事”。得到家长的肯定后，咱们会自然地引出这所学校的优点，并且保准三年以后有很大概率会考上本科，最起码亦能读大专。让家长相信这所学校实力浑厚，光靠嘴上功夫是不足的，还得有能拿得出手的排面。被咱们当作排面的“校长”，原是市区一所顶级高中的校长，这所高中的实力在全省都叫得上号。老校长今年已经是七十多岁高龄，被学校聘来挂职，充当门面名人。说到学校名叫作而家长略显迟疑时，咱们马上毫不客气地搬出“校长”。“咱们现任校长是原某某高中的校长，他从那边带了一批有优秀教育经验的老师到这边来……”一旦与重点高中沾边，家长立刻来了兴趣，同期亦增多了学校实力的可信度。“学费的确贵，可孩儿的教育更重要啊”是咱们精心设计的结尾，把最难的抉择抛给家长。等到中考分数线出来以后，方姐让咱们集体改话术。针对无达到普高线的，让咱们说：学校日前有两个扩招班，能够招收无达到分数线的学生，必须来咱们线下报名，到时候统一办理普高学籍。中考改革后，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五五分流，每年必定有一半考生没法就读普通高中，中考的升学焦虑心情蔓延，成为了咱们招生团队业务开展的最好助力。方姐在会上重申，咱们并不是漫天吹嘘学校有多厉害、师资力量有多强，而是要让家长明白，咱们这个普高扩招班能够招收分流线下的学生，但名额有限，且报名人数非常多，机会稍纵即逝。“让她们有危险感，主动来校察看。”凭借这种办法，小寒作为咱们之中第1个开单的人，还被老板现场奖励五十元现金。混熟后，我才晓得在这儿兼职的几乎都是十6、七岁的年纪，大大都是本地职校的学生，年龄最小的今年刚才升入高一。一样是学生的年纪，咱们却要以导师的姿态，指点同龄人的家长，为孩儿谨慎思虑将来，装作条理清晰替她们分析状况，这让我感到有点儿戏。小寒开单时，我已然入职三天。这三天里，我拨打了近七百个tel，记录了五十多个有意愿的家长，加上了二十三个微X，最终等来一个愿意来学校瞧瞧的家长。

来学校之前，这名家长特意再次与我通tel，并提出他心里真正的忧虑——孩儿入学后到底是什么学籍？按往年经验看，他儿子的中考分数并不足以上普高。他担心，入学之前口口声声说的普高学籍，入学后却又变成中职学籍。这亦是我始终疑惑的问题，方姐始终模糊其辞，命令咱们回避这类问题。我只好向她们保准学生能参加普通高考，至于别的疑问，必须向专业的招生老师咨询。当天下午，这名家长开车带孩儿来看学校。他穿着皮鞋和黑色衬衣，衣着非常干净、整齐。一见面，他便特别有礼貌地与我打招呼，向我询问学校日前的招生情况。我带她们围着校园转了一圈，根据提前设计好的路线，避开无装修好的寝室楼，让她们看到学校最靓丽的一面。孩儿父亲持续拿出手机拍照，看得出来，她们对学校环境比较满意。我见机会成熟，便带着她们朝办公室走去。到了办公室后，我以为方姐会沿用原来那套话术，花费海量时间说服家长。没想到，方姐在听到孩儿的分数后，便信誓旦旦地保准必定会有普通高中的学籍，让他安心过来上学。家长见此情景，当即交了三千元定金。经济要求好的家长们常常存有侥幸心理，认为只要拿出高于常理的钱，必定能办成超乎常理的事。尽管当下五五分流的政策不可动摇，她们还是期盼用钱砸出一点儿升学的可能性。而经济情况不太好的家长，大部分文化水平不高，对升学政策认识甚少。咱们的tel打过去，常常还要充当科普的角色。后来，我又遇见了另一位家长A，此刻想起来，我仍觉得很对不起他。A家里是农村的，居住在隔壁镇上，与村里大都数人同样，他没读过几年书，草草结婚生下孩儿后交给老人抚养，自己去外省打工。忙于生计，他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平时亦无关注过孩儿学习状况，仅在寒暑假过问一下，孩儿回一句“在班上成绩通常”就算过去了。直到中考结束，孩儿分数出来，A询问班专家以后才晓得，始终以为孩儿成绩不错，实质上连高中都上不了。A对孩儿的学习介入太少，政策方向更加是一知半解。此时碰巧我的tel打了过去，他才晓得还有民办高中能够读，这无疑是天降的好信息，只是一年三万块的学费有些难以承受。A在家里盘算了一夜晚，最后还是决定带孩儿来学校瞧瞧。A家里无买车，从邻镇过来必须先坐公交车到市区，再转车到学校，而学校距离近期的公交站台，亦有两三千米上下的路程。那天下午的温度逼近37摄氏度，一路走来，他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A只能把上衣脱掉拿在手里，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见此情景，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家庭要求，一时之间我竟有些于心不忍。我家里一样是农村出身，在他身上彷佛能看见我父母的影子。我明白无文化的父母，想要挣一点钱来养家糊口有多难，要付出的汗水更加是一般人难以想象。在带他去办公室的路上，A询问我学校教育水平怎样，我犹豫了稍许，无再选取按既定话术来。我向他坦白，我并不是这儿的老师，只是来兼职的学生。至于学校的真实状况怎样，我委婉地通知，“听说风评并不是很好。”那时，我对这所学校的认识并不多，不确定这所学校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只是担心他听了我的话，在这儿花“冤枉钱”。我意见他多去几所民办高中瞧瞧，放在一块综合思虑。几天后，同事通知我，A最后决定给孩儿报名。听到这个信息，我心里咯噔一下，此时我刚步行到真相边缘，我晓得我误导了他的选取。

兼职的第五天下午，老板过来视察。他问咱们这些新人还有什么不懂的，他都能够解答。我壮着胆子，举手提出了我的疑问：“这所学校到底是不是普通高中？”那位青年的老板却笑着反问我：“迄今连这是什么学校你都搞不懂嘛？”大众齐唰唰看向我，我顿时有些尴尬，再也不作声。最后，他丢下一句“达不到普高线，市长来了亦不行”便走了。可是方姐告诉我，即便在普高线以下的学生依然能够招收。不外必须交学籍管理费三万元，至于这个花费最后到底有无用，就不得而知了。在那份名为“话术”的文件里，说到中职学籍是能够参加普通高考的。在网上查找资料后，我才认识到，职高的学生本来就能够参加普通高考，与普通高中生的区别是，她们只能以社会青年的身份报考。而家长听闻能够参加普通高考，误以为孩儿不是中职学籍，便兴高采烈来学校询问招生事宜。我对这份兼职产生了可疑，萌生了搞清楚这所学校的想法。我起始询问身边的同事，拼凑出学校的真实样貌。这所学校去年建成并起始招生。起初，校区设备齐全、环境宜人，即便学费昂贵，但为了让孩儿上普高，许多家长咬咬牙选取报名，第1年招生就有接近五百人。开学后不久，由于学校迟迟不结工程款，许多工人拿不到工资，劳务纠纷闹上法庭，前门口整天都有人拉横幅、闹事。学校鸡犬不宁，学生不可正常上课，家长晓得后大多选取让学生转校，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位学生。按照同事的描述，工程欠款迄今都没能还上。第八天下午，方姐忽然在群里通告咱们，明天休憩一天，不消来上班。接到信息时，季朋友正从楼下跑上来，喘着粗气，满脸惊恐地让咱们暂时别下楼，原来哪些要债的人再一次闹到学校门口。一天后，咱们接着回来上班，发掘校园里停着一辆法院的车。然而上午一切如常，方姐在群里问今天有无预约来校的家长，这场债务风波似乎无波及招生业务。不外到了下午，方姐忽然宣布又要放假三天，咱们隐隐猜到学校可能出事了。老板再度显现了，给咱们每人发了果蔬和糖，声叫作是对咱们奋斗工作的额外奖励，气氛一片祥和。但临走时，老板毫无征兆地带走了许多材料，连同之前下发的tel卡亦一并带走。傍晚，我路过门卫室，大爷忽然叫住我，问我在这儿干嘛。我说是给学校招生的，大爷听后态度马上就变了，满脸鄙夷地说：“还招个屁，欠那样多钱，学校都快办不下去了。”三天后，到了约定上班的日子，咱们依然没收到上班通告，老板在群里通告叫作，让大众再等一等。我感到不安，带头@老板，追问他详细出现了什么。过了一天，他才给我回复：学校招生资格有问题，详细能不可招还必须等待。等待中，为了查清学校有无招生资格，我拨通了区教育局tel，询问这所高中是不是有线下生的政策。对方答复叫作教育局知道规定，不准招录线下生，不可收定金，志愿填报一律在网上进行。工作人员严肃提醒我，不要陷入招生诈骗的陷阱。我最终确定，这所学校的招生工作，便是一场并不精细的骗局，靠着文字游戏和信息差，诈骗巴望普高学籍的学生和家长。遗憾的是，按照我认识的开单状况，仅1星期上下的时间，老板已然收到好几万元定金。认识到这个问题，我立即在tel里反映该校虚假招生的状况，工作人员暗示会严肃处理。处理结果没让我等待太久。有了我的tel反馈，加之上一届学生家长举报，1星期后好信息传来：这所民办高中的办学资格被取消一年。后来听伴侣提起，这所学校如今依旧是民办类高中，从公交站台过去的两三千米，依旧无铺设新的站点。

- End -

作者 | 来碗刀削面编辑 | 文绮 

nykek5i

哈哈、笑死我了、太搞笑了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