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开学不到2个月,700多位学生退学,广东清远德胜健康职业技术学校(下叫作德圣职校)因此呢受到关注。在非常多同类型的中职学校里,学生退学并不算罕见,但如此大规模的集体退学仍然极端而罕见。德圣职校2018年成立,据清远市教育局通报,其后该校擅自扩招,引起师资力量不足,没法满足教学需求,显现了以网课代替面授的状况。而实质上,该校在成立的5年时间里,招生规模已翻了4倍,在中考后普职分流的背景下,这儿作为不少学生最后的选取。
过去几年,本刊以“好的职业教育”为主题,拜望过国内多所形态各异的职业学校,期盼为职业教育供给参考。德圣职校显然供给的是另一一种样本,而对哪些由于学位不足或心怀期盼的家长和学生来讲,这是她们面临的仅有选取。 记者|薛永玮编辑|王海燕
传染式退学
在广州和清远交界处不远,在清远佛冈县石角镇,沿着英佛公路始终往山上走,步行到半山腰,就到了德圣健康职业技术学校。学校里植被茂盛,周边几乎全是建材机构。10月16日大清早,从几十千米外的惠州赶来的陈大明(化名)和上百位家长站在学校办公楼前,从早上8点多等到10点多,等着给孩儿退学。
学是15岁的女儿主动要退的,女儿给陈大明打tel,说“开学之后每日都在军训,不上课,要么便是上网课,书本亦对不上”,还说学校每日都有家长来给孩儿办退学,还有人由于需求全额退费,和校方大打出手,她们宿舍的8个人已然走了4个。
陈大明吓了一跳,决定赶紧亦去学校问个到底。10月16号这天上午,校领导们出面安抚了家长几次,说大众有问题提出来。看到学校无统一开会处理的意思,跟着其他家长一块,陈大明的妻子带着女儿亦进了楼里,结果非常钟就出来了,退学没办成,“说这个文件没拿到,那个文件还没复印,推来推去的”。
快到晌午,陈大明女儿最终拨通了班专家的tel,说之前在忙,此刻能够去办公室办退学了。和陈大明一家挤进办公室的一共十多个人,老师提醒大众,在退学信息登记表上的“退学原由”一栏,要填“学生个人原由”,才可全额退款。有家长不服,又吵起来。
《班长殿下》剧照
轮到陈大明的女儿填表时,班专家劝她再观望1星期,但女儿很保持,班专家只好给她办了退学流程,还把她拉进了一个退学学生的微X群,让她把银行卡号发到群里。3个多小时后,陈大明收到9千多元退款,包括之前缴纳的学费和学杂费等。
此刻,女儿的8人宿舍只剩下2人,算起来,陈大明的女儿算是退学晚的了。2023级新生小梅(化名)在开学一月后就退学了。退学理由跟陈大明的女儿同样,亦是觉得学不到技能。
小梅告诉本刊,本来学校说,先军训半个月,而后正式上课,但军训结束后,每日还是早上7点半就跑操,跑到9点,而后上课到11点半,再集合跑去食堂,而后还要站军姿,唱军歌,基本到12点半才可吃上饭。下午的课从14:30到18:30,下课后再重复晌午的流程后才可去吃晚饭。亦正因此呢,到10月中下旬,学生们平常依然穿着迷彩服。
但军训并不是大众退学的重点理由,一起始,非常多家长乃至是冲着学校的军事化管理选取德圣的。在湛江开理发店的阿辉(化名)有个15岁的女儿,学习通常,初中毕业后想女承父业,学美容美发,但阿辉觉得女儿性格内向,不善于推销,最好去学个护理。
在帮女儿选学校的时候,阿辉在短视频平台刷到德圣职校的宣传,还专门去考察过,当时招生老师告诉他,到德圣读护理专业,除了能够考护理资格证,毕业就能分到医院上班(“好的乃至能够去广州的三甲医院”), 还会“军事化管理,不让孩儿们玩手机,能专心学习”,这是最打动阿辉的一点。不外,后来思虑到学校离家实在太远,有四五个小时车程,阿辉才遗憾地放弃了德圣。
德胜官网里的校园展示图
那时候阿辉并不晓得,每日跑操结束后,学生虽然是在教室上课,但上的其实是网课。多位德圣的学生都向本刊证实了这一状况,“几个班的学生一块看直播,直播里的老师平时没见过面”。这般上了2周课,小梅觉得实在压抑,每日想哭,不想吃饭,亦不想跑操,于是退学去了另一家职中,当时乃至连学费亦没能退回。
到了10月底,亦许是由于退学的事越闹越大,小梅倒意外区收到了退回来的学费。和之前的朋友一聊,她才晓得,隔壁宿舍的朋友都走完了。按照清远市教育局通报,该校秋季学期招聘的新教师已持续到位,基本满足教育需求,网课教育问题已整改,教育教育秩序正常。
极端案例?
但对德圣学校教育质量不满,并非这一届学生才显现的。按照德圣职校的官方信息,德圣是一所民办卫生类普通中等职业学校,由清远市德康教育服务有限机构投资兴建,2018年秋季才正式开启招生。
今年刚毕业的德圣2020级学生灵灵(化名)是清远本地人,今年19岁,学的护理专业,按她自己的说法,“在校3年,在专业上几乎没学到什么”。护理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专业,但灵灵说,她上的专业课,老师大部分都很青年,都数只会做PPT,“照着书念”,最后大众考出来的分“看着都挺高”,由于“考前发过几乎一模同样的卷子给大众背”。
学校还给学生开了近10种证书培训课,灵灵报名了全国计算机一级等级证书的培训课,交了1500元,除了报名费100多元,剩下的是培训费,培训的内容是,考试前一月,通告学生们到机房自行刷题,“基本无老师来教,感觉1500元是交了个电费”。灵灵的室友则报了生物技术基本证书培训,提前一年报名,交了1200元花费,亦是在考试前1星期被通告上网课。
教育楼(受访者供图)
按教育部规定,中职学生毕业,必要“顶岗实习或工学交替实习鉴定合格”,因此,大都数中职学校的惯例是,三年学制里,前两年在校学习,最后一年安排实习。灵灵说,直到要起始实习了,她才惊慌地发掘,自己还没学过打针。
灵灵记得,“高一的时候老师说到高二就会学,但最后还是没学。厚厚一本教材只上了不到一半,有时候为了赶课,中间非常多内容亦还没学会,就过了”。在灵灵看来,显现这种状况,一是老师讲课敷衍,没安排好,二是实操课排课太少。灵灵说,她上中职是等着学一门技能,毕业好找工作的,但她记得,高一时每周仅有1节实操课,高二时虽然变成3节,但和其他课比起来亦不算多。
倘若问起在德圣学了些什么,灵灵印象最深的事是,“高一就学怎么铺床,怎么摆放枕头、怎么叠被子,高二会加一点类似吸痰的技能,儿科就学怎么给小宝宝洗澡、穿衣服,中医就学怎么拔罐、做针灸”。另外再亦无了,亦因此呢,临到要实习时,灵灵感到很害怕,无所适从。“去医院实习,带教老师一问,什么都不会,人家都不愿意留你”。灵灵还观察到,她高二时还在学校招过实习生的医院,等轮到她那一届时就不招了,她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觉得咱们水平欠好,啥亦不会”。
《大考》剧照
为了实习时分到招生老师曾经许诺的三甲大医院,灵灵说,高二的下半学期,她每日晌午一吃完饭就去阳台背书,后来亦确实在实习前的期末考试考了班里前十。但实习名单下来,灵灵发掘,自己和10多个朋友一块,被分到了外市一家私立小医院。她去找班专家和负责分配的老师,得到的答复都是要“服从安排”。她后来认识到,班上的朋友,没人分去了大医院实习。而一位二线城市三甲医院的护士则告诉本刊,事实上,如今三甲医院的护理岗位基本不可能招中职生,“高职毕业的、专升本的,都不行,全日制本科都要挑挑拣拣的。”
后来到了实习单位,灵灵的感觉是,像一个“小诊所”。实习的几个月,玲玲和朋友始终在轮班做核酸或录入信息,她感觉“无任何技能可言,什么亦没学到”。另一,虽然每日最少上班8小时,多的时候一天要上十几个小时,但全部实习时期,她一分钱工资都无。
另一,灵灵说,自己初中班上有30多个朋友读的都是中职学校,到高三时,其他中职学校的学生,平时能从学校里得到有些招聘信息或升学信息,但灵灵在德圣职校则无接收到这些。正是由于迷茫,从高三起始实习后,灵灵所在的班级,有差不多10人直接退学了,剩下的50多人,毕业后大多去了小医院当护工,还有几个考上了民办高职。
《明天会更好》剧照
而灵灵不想去小诊所,亦不想考民办高职,由于“民办的学费都很贵,可能一年要两三万吧,还要生活费”。灵灵说,自己的妈妈只是普通服务员,一年工资4万块,家里一共三个孩儿,基本“承受不起那样高的学费”。
由于家里没法指点,学校和老师亦无供给帮忙,灵灵今年毕业后,只能一个人去外市读高职补习班。她此刻每日从早学到晚,准备参加明年1月份的升学考试,期盼能考上学费便宜点的公办高职。这个考试今年2月她已然考过一次,由于当时在实习,准备不足,最后比分数线低了30分,她为此难过了一月,忍不住想,“倘若当时去了别的学校,人生应该会比此刻好一点吧?”
一位不愿具名的职业教育政策科研者告诉本刊,由于职业教育整体上长时间投入不足,学校质量广泛不高,日前中职教育的确长时间处在低评估地位,不外即便如此,他认为德圣的状况仍然算是比较极端的个案,“初心就不对,是骗学生,拿职教来挣钱。”
紧张的职校学位与扩招
而之因此选取德圣职校,非常多家长和学生亦是由于无其他学校可选。陈大明说,她女儿今年中考,成绩仅有300多分,上不了普通高中,他跑了几个当地的中专,发掘都已然招满了,最后辗转托亲戚找了一个中间商,交了15000元,才听说清远有一所中职还没招满,便是德圣职校。
陈大明并不晓得,德圣看似充裕的招生名额,是这几年才扩充出来的。综合德圣职校官方发布的分班信息,2020年,即成立后的第三年,该校新生数量为664位。到了2023级,跟据广州日报的报告,德圣职校计划招生2640人,比三年前翻了4倍。而倘若据德圣官方发布的2023年新生分班信息,能够看到,该校今年实质招收了2967名学生,比招生简章又多出300多人。
灵灵学习的护理专业是德圣职校规模最大的专业,她自己2020年入学时,这个专业一共分了7个班,一个班60多个朋友。而2023级护理新生,一共分了24个班,一个班大都70人以上,乃至有80人以上的,“当时咱们一个老师教三四个班,此刻一个老师教七八个班”。
快速扩招后,学校的硬件设备亦肉眼可见地快速扩充。灵灵说,她2020年入学时,学校还仅有一间实训室,后来火速就把一处仓库改成为了实训室。2020级以前的学生,宿舍还在食堂上面,到灵灵入学时,学校已然盖了新的住宿楼,到今年,学校的第三栋宿舍楼亦拔地而起。
宿舍楼(受访者供图)
即便如此,学校里仍然拥挤。灵灵记得,她入学前,招生老师曾告诉她,宿舍是6到8人间,结果到了学校,她才发掘,是10人间,“很小,基本无放东西的地区,每一个人仅有一个小柜子,书包大,衣服只能挂在阳台上,一件叠着一件。”
与扩招和基建扩充对应而来的,是各样花费名目的增加和上涨。德圣的收费在广东省其他职中技工学校中不算便宜。德圣职校里,区别的专业内,还有区别分班,包含学校普通班(即就业班)、高考高职班(三年中职后经考试升学)、三二分段班(三年中职后经转段考试升对口高职)3个班次,区别班次收费不同样。
按照德圣职校官方颁布的2023年收费标准,该校护理专业的学费最贵,按以上3个班次,每年学费分别是4800元、9800元、18800元,其他大部分专业每年学费则依次是3500元、8800元、11800元。一位今年打听了广州、茂名、清远等多地职校花费的家长则告诉本刊,“非常多学校是所有花费加起来一共才6000多元”。
18800元并不是德圣职校收过的最高学费标准。事实上,2022年该校学费最高的“高考重点班”,学费达21300人一年,虽然这一学费昂贵的班次已在官方信息中消失,但各专业普通中职班的学费今年相比去年涨了300元。这笔学费对绝大都数进入职中的学生家庭来讲,是一笔不小的包袱,按照《中国职业教育发展报告》报告表示,职业学校70%以上的学生来自农村,“非常多家里经济状况都欠好,还有非常多留守儿童”,一位清远市周边某公立职中的老师告诉本刊。
《我在将来等你》剧照
德圣职校还曾推出过其他收费昂贵的班级,例如灵灵看到2021级招生简章里曾有“国防班”,主打“国防教育管理特殊”,一个班配一个班专家和一个教诲员,学费要一万多一年。灵灵自己入学不久时,就被班专家通告过,所在班被选中进入国防班”重点培养。而该班的“培养内容”是,除了常规的早操,还有晚训,“要始终跑,跑到老师满意为止,一个人不整齐全班罚10圈”。但“实验”了一学期后,“培养计划”忽然取消,灵灵猜测,“毕竟咱们没交钱”。
学费以外,德圣职校每年还向学生收取学杂费3600元,每学期收取伙食费2700元。灵灵记得,自己入学时,“光校服就要买好几套,加起来有2000多元了”。在购买的校服里,有一套是短袖、短裙加高跟鞋。由于学校有时需求必要穿制服,在避不开早上跑操时,灵灵和朋友们会穿着四五厘米的高跟鞋跑操。
由于学费缘故,灵灵在德圣职校选的是普通班,与三二分段班和高考高职班的上课区别是,晚自习时,普通班的朋友是自学,其他班的朋友则去教室听老师讲课,一门是语数英基本课,一门是区别专项考试的课。
不外到了2021年下半年,灵灵报了高职高考班和三二分段班的室友,忽然都被停了晚课,当时她们一行几人在食堂外堵住老师,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才可继续上课,老师只回复“等通告”。大众只能猜测,是由于报课的朋友变少了,学校觉得性价比不高,因此索性不开了。
校园内(受访者供图)
但缺乏师资可能亦是晚课停课的原由之一。2021年德圣学校曾发布3次教师招聘,5月招42人,其中护理教师10人,6月招43人,其中护理教师8人,9月亦招43人,护理教师6人。到2022年下半年又连发3次教师招聘,其中6月期盼招84人,包含护理教师10人;11月期盼招聘7人,其中护理教师5人;12月期盼招8人,其中护理教师5人。
和充足的生源相比,职中招聘优秀老师却并不易。以上清远市周边某公立职中的老师告诉本刊,由于“职中真的欠好带”,“三天两头就有退学的”,即便是老师想好好上课,台下亦“基本无人听的,一个都无”,她只能靠班里那一两个“还愿意听的学生”,支撑自己教下去。以上某三甲医院的护士亦告诉本刊,她们本科班的朋友里,都不太愿意去这类职校任教,最后仅有一个人最后去当了职校老师,“管学生很难,况且一个人要带好几门课,工资亦不是很高。”
灵灵亦是在2022年下半年发掘,自己的主课老师和班专家老师都毫无征兆地离职了,等她2023年春天结束实习回到学校时,发掘非常多老师已然是新面孔,“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新招的”。
但面对学校的种种问题,对非常多学生和家长来讲,退学只是第1步。陈大明如今的新困惑是,去哪里找到合格的中职学校。他本来最怕拖欠人情,因此不愿问人,但这次只能放下“情面”,托隔壁村一个在大城市工作的远房亲戚给点意见,得到的答复是,今年的招生已然全满了,孩儿得在家待一年,明年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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