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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五十八岁那年，我和媳妇离婚了。
离婚是我提的，不是谁好或欠好，便是没啥感觉，麻木了。
媳妇刚听我说要离婚，一下子震惊了，随即眼泪扑嗽嗽落了下来，她抿着嘴，咬着牙，亦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那无辜而失望的眼神，让我无地自容。
夜深了，媳妇抱着被子去另一屋了，我没阻拦，亦没脸拦。
阴暗中，我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和媳妇相识相恋的一幕幕浮此刻眼前。
咱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年我二十三，她二十一。
那时的她眉毛弯弯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笑两个小酒窝。
便是人太瘦了，走路有点晃。
似乎小风一吹，就能刮跑的样子。
当介绍人让我俩在一屋谈谈时，她羞红了脸，手一直地捻着衣角。
亦沒说几句，咱们告诉媒人，咱们愿意相处。
三个月后，咱们订婚了，我家给她六百块。
六个月后，咱们结婚了，我家又给她六百块。
婚礼结束，我爸说结婚前前后后，他拉了一千五百块饥荒，让咱们还。
我心里不痛快，但亦没说什么。
我晓得，我上边四个哥哥，一个接一个娶媳妇，家早就被掏空了。
媳妇倒一声沒吱，她总乐呵呵的，单纯的像个孩儿。
婚后两个多月，媳妇怀孕了。
她亦不知累，我亦不知疼她。
她还该干啥干啥，每日第1个起床煮一大众人的饭，而后扎上围巾下地。
我在镇里一个小厂上班，衣领永远是白的，家里什么都不消我操心。
女儿出世了，很惹人爱好。白日夜晚都她一个管。
地里忙时，我妈会帮看下。
两年后，媳妇又生了儿子。
人们都说我命好，娶了个温柔能干的媳妇，又儿女双全。
我倒不觉得，谁家媳妇不这般呢？
我那时在机械厂上班，挣的虽不多，但比起种地的，牛着呢！
2
日子过得真快，一双儿女相继上了大学，又结了婚。
说实话，这些年，我除了上班，家里什么事我都没管过。
偶尔心情好时，到厨房打个下手，媳妇孩儿都乐呵呵的。
两个孩儿结婚后，不久就给咱们添了外孙和孙女。
媳妇这下更忙了。
孙女是在我家成长的，这倒不影响什么。
外孙那边就不行了。
女儿公婆指不上，一忙不开就给我媳妇打tel。
媳妇一走就几个月，矛盾就在那时产生的。
媳妇在家时，我进家就吃饭，碗一推，就遛达去了。衣服亦不消我洗，白汗衫一天一换，领子永远是白的。
我依靠媳妇习惯了，此刻她不在家，我只得学做饭洗衣，感到有些痛苦。
尤其到夜晚，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孙女成长上学了，不消管了。外孙亦上幼儿园了。本以为媳妇这回能够回家了。
女儿一个tel，说她又怀孕了。
媳妇忙不迭地打点东西又出发了。
我深深地叹口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的工资此刻亦不低，我想拿出一部分，让女儿请个人。
媳妇不干，她说请个人旁人，她不安心。
“那你就安心我吗？”我没好气地问。
她叹了口气:“你再将就几年吧，女儿二胎大了就好了。”
“那将来儿子要二胎呢？”
我忽然想到刚搬到城里的儿子。
媳妇沉默了，像泄了气的皮球。
沉吟了很久，她说:“那亦不可不管吧。”
“管吧，管吧！将来你可别懊悔！”
我放了狠话，那是压抑很久的真心话。
到底是女儿重要，媳妇不管不顾及地走了，一走便是三年，偶尔回来一回，住不上两晚又走了。
好不易捱过了三年，儿媳又怀孕了。
媳妇又从女儿家转战到儿子家。
我已然麻木了，这种光棍汉的日子真她妈的过够了。
趁媳妇回家取衣服，我直接提出了离婚。
3
我晓得，媳妇无错，是我不对，再忍忍就好了。
但我都五十八岁了，头发都白了，还能有几年好日子呢？
其实这十来年，我和媳妇离不离婚亦沒啥区别。
一年区指可数的几次团聚，沒等亲热，媳妇早累得瘫炕上睡着了。
亦难怪，回来一趟舟车劳顿的，再加上我又懒，她一进家就屋里屋外收拾卫生。
时间长了，我亦麻木了。
离，趁着不太老，我太想有自己的生活了。
媳妇见我保持，她亦很委屈，咬着呀，同意了。
反正她亦不着家，房子归我，大部分存款归她。
最终，我起始有新生活了。
不久，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性，叫英霞。
初识英霞，她给我的印象好极了。
读实话，她个挺高，亦挺胖，长得不如我媳妇美丽。
但她特会来事，会说话，一张嘴就说我心里去了。
她亦有一儿一女，都不消她管。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消爹妈做马牛。”
她的话正是我的心里话，咱们越唠越投机。
在英霞身上，我似乎找到了初恋的感觉。
利用节假日，咱们去外区旅游。
当我爬上凤凰山，望着山下满目葱绿，呼气着山上清新的空气时，我忽然想起了前妻。
结婚那样数年，她从没出来玩过。
当我拥着英霞躺在南戴河细白的沙滩上，心中再一次想起前妻:"你心中叨念了很久的海，什么时候能来看一眼呢？”
英霞是个精明的女性，她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看你走神了？”
我无语一笑:“沒事，咱们去游泳吧！”
玩累了，咱们去吃饭。
英霞直接点了螃蟹等海鲜。
等一算帐，我俩人吃了将近八百元。
我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记得那年，我领着前妻去赶集，一碗面条五元钱，前妻咽了咽口水，拉着我就走。
还有一次，前妻说她雪花膏用完了。去商店一看，袋装的无，瓶装的她嫌贵，硬是几天啥亦不抺，等袋装到货才买。
我笑她小气，她说我挣钱很难，小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唉，怎么啥事都能想到前妻呢？”
英霞可能看出了有些端倪，悄悄地亲我一下:“人生不就要即时行乐吗！出来玩，开心最重要！”
是呀，这不是我期盼的吗？
禁不住英霞的软磨硬泡，我给她买了珍珠项链，手串等纪念品。
玩了1星期，咱们满载而归。
4.
谈了几个月，英霞把我哄的滴溜转。
英霞不爱做饭，但她会叫外卖，每日不重样，说我上班辛苦，给我加强营养。
英霞不干家务，她怕碰坏了手上好看的指甲，就请了钟点工。
钟点工一个点合二十来元，我有些肝疼。
前妻在家从不干家务的我，此刻已被英霞训练得有模有样了。
每当我上了一天班，回到家，灰头土脸又起始打扫房间时，刚想抱怨。
英霞就蹦出来，从身后抱紧我，往我嘴里放几颗小零食，我的疲惫感一下子抛到九天云外了。
我和英霞结婚了。
电视换成为了平板液晶的，洗衣机换成全自动的，窗帘换成欧式的，被子换成鸭绒的。
这些以前我都商量前妻换过。可她不听:“旧的都能用，换它作啥？钱攒着，万一有个天灾疾患啥的。”
唉，和英霞都结婚了，想哪些作甚呢？
英霞亦算通情达理，说不要彩礼呢！
可我哪里能委屈了她呢！
三金变四金，一个镯子变两个，一下多花两万多。
打扮品买进口的，瓶瓶罐罐七八种，哪像前妻那糙人，一个袋装丽花，能用二三个月。
临了，英霞嘴一噘:“邻居嫂子们都有貂呢！”
我一咬牙:“她们有咱亦有！”
天哪，村里我这岁数的人，再婚给彩礼亦就两三万，我这比那多多了呢。
谁让英霞会来事呢，这些我认了。
婚后不久，英霞又提出我那三十几亩玉米地她要管。
我笑了:“有啥管的，那地春天雇人种，而后雇人封药，秋后一条龙收割。”
英霞红嘴唇一撅:“俺想管卖玉米钱呢！”
三十几亩玉米，去掉本钱还剩小三万，都给英霞，说实话，心里真舍不得。
但咱们新婚莞尔，装亦装一把:“给就给你，用来买菜，做生活费吧！”
英霞撇撇嘴:“那可不行，生活花费你工资，玉米钱我留着零花。”
“零花，嗯，行，应该的”
我胡乱地应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过了不久，英霞又提出让我出资，给她兑个档口，她要去卖服装。
兑档口，那可得十几万呀。
关键时刻，我还拎得清:“霞，我工资够花了，你还挨那个累干啥？”
可能认识到自己有点过份吧，英霞再沒提过兑档口的事。
但我晓得，她心里非常不爽。
5
接管玉米地那段时间，她还挺勤快的给我做一日三餐。
自从档口钱我没答应，早餐人家都不起来做了。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做，做好了再喊英霞。
英霞高兴了就起来吃吃，不高兴就扭过身去继续睡。
等我下班回来，人家大都数是打麻将没回呢，或在赌场吃饱了再回来。
望着厨房里冷锅冷灶，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前妻。
那个傻女性，每日变着样给我做饭，饭好了自己亦不吃，非等我回来，大众一块吃……
唉，我使劲抽了自己个小嘴巴:“想这些干啥，这日子你不是自找的吗？自己选的路，跪着亦要走完，再说英霞多会享受生活呀！只要我对她好，总有一天，会感动她的。”
日子在我的妥协中缓慢地过着，英霞的脸色时好时坏，我每日过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不管怎么说，最少有个女性在我身边。
我总在自我安慰。
谁知英霞又和我商量要上班去。
说是商量，人家班都找好了，就等着次日走呢！
上吧上吧，早晚在家就行。再说过日子，俩人挣钱不比一个宽敞多了！
呵呵，现实让我啪啪打脸啊！
月末了，我的工资给了英霞，她的工资进了自己私人帐户，便是给我买条烟亦行啊。
更让人心痛的是，我儿女大老远提着东西来看我，人家打个招乎，该干啥干啥。
你就表面留吃个饭啥的亦行啊，让我面子上好过点。
我儿女一见英霞的脸色，撂下东西，匆忙告辞。
我留亦留不住，英霞低着头，没事人似的抠着红指甲。
儿女走了，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隔天，英霞的儿女来了，我张罗着买鱼买肉。
英霞小手一挥:“别在家吃，上饭店！”
天哪，一顿饭，花了五六百。
英霞阔气地付了帐，那可是花了我的钱呢！
我对英霞的不满起始多了起来，但我还是忍着。
英霞连家亦不爱回了，说是工作忙，加班，就近住自己原来的房子里了。
刚起始还打tel解释，时间长了就不吭气了。
我问一句就敷衍一句。
不外，每一个月有几天，英霞对我还不错。
那便是我开资的前前后后。
我明知她那几天的温柔体贴，是为了我的工资。
每次我都咬牙想:“下次必定捂住兜，再不给她。”
可每次都灰溜溜举起白旗，自己掏兜，把钱乖乖奉上，而后的日子，就在懊悔自责中度过。
6
这种患得患失的日子，让我的血压受不了了。
血压直拗地上升，我时而会头昏。
自认为身体很棒的我并没留意。
难受时我扔嘴里两片降压药，不难受时我该干啥干啥。
那日我又难受了，英霞回来了，我看下日历，后天是开资的日子。
这次难受的厉害，头胀的很。好象有什么预感，我决定上医院看下。
英霞撇着嘴，说我小题大作。
我准备出门，英霞说再挺两天，观察一下再说。
我不睬，执意要走。
英霞就背着包跟我出来。
我大喜，关键时刻，表现还不错。
到了车站，英霞上了另一辆去她自己家的车。
我看了她一眼，随着关车门的一声“啪”，我听见了我的心碎裂一地的声音。
我一个人孤单单来到了医院。
一项项化验后，大夫凝重的脸色，让我感到问题的严重。
大夫告诉我，我的心脑血管大面积被堵，必须住院，尤其是脑部，堵的很重，随时有脑梗的可能。
我给英霞打了tel，人家告诉我:“别听大夫的，医院都为了挣钱，吓唬人的。”
我说必须住院，求她来护理我几天。
英霞说她工作忙，离不开。而后，不等我说下文，就挂了tel。
没办法，我只得打tel告诉我的儿子女儿。
一个小时后，我的儿女从区别方向，开车过来了。
同行的还有泪眼模糊的前妻。
不知是太懊悔，亦不知太激动，我一下子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发掘我躺在医院急救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女儿告诉我，我己经昏睡了二天二夜，头部於血已手术清除，暂时沒生命危险。”
因为我心脑同期堵塞，给大夫治疗带来很大困惑，由于有些药品不可同期吃下。
靠着我体质不错和要活下去的意念，再加上大夫护士的倾心治疗，有些功能起始恢复，我亦能吃些流食了。
大夫意见我回家休养，期盼会有奇迹出现。
住院时期，儿女轮班护理，前妻亦隔三岔五来探望。
而英霞只打了一个tel，问我记不记得打玉米人的tel。
至于病情，象征性问了一嘴，不等这边回答，就快速挂了tel。
出院后，依旧是儿女请了假，轮流黑天白日的护理我。
大概回家1星期上下，英霞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确定我体积便不可自理，以后恢复期盼不大，当时就提出了离婚。
我早已看透，万念俱灰，一口应了下来。
亦许我身体底子太好，再加上儿女侍候的精心，还有前妻的关心和鼓励，当初死马当活马医的我，竟然神奇地一点点好了起来。
从能动，到能坐，又能站，此刻能够扶着轮椅慢慢行走了。
我让儿女去忙各自的工作，自己雇了个白班保母。
此刻，村里动迁了，我将分到一笔不菲的拆迁款。
英霞听说后，来找过我两次，期盼能复婚。
我对她早已看透，再无半点留恋，自是严辞拒绝。
前妻随儿女经常回来，洗洗涮涮，做些我爱吃的饭菜。
儿女话里话外有意让咱们复合。
我俩都沉默了。
我晓得，今生咱们回不去了，我曾经那样残忍地损伤过她。
余生，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活，我的动迁款，将分成二份。
一份给儿女，一份给我的前妻。
（完）
文：石岩 故事源自:赤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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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5 12:4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