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世界（三）

f9yx0du · 发表于 2024-9-24 12:3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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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世界（一）

父母的世界（二）

一

青嫩叶。黄枯叶。

在树离枝总伤别。　

落入清流比草低，　

沤罨成泥也高洁。

二

冰盘月。琼华月。

自在轮回自圆缺。　

总笑红釭热泪盈，　

夜夜焚心长滴血。

1953年9月19日，父亲入商都初师，起始了自己新的读书生活。

成立于1952年1月4日（一说2月25日）的商都县初级师范学校是经原察哈尔省察北专员公署准许成立的商都县当时的最高学府，学制三年。首任校长由当时的商都县教育局长、后来从1977年至1983年任商都县委书记的刘庆国先生兼任；成立当年的三月份，招收了第1届学生，包含初师一班、短师班和附设初中一班，仅有30人；父亲是第二届了，当年招收初师生和初中生共300人。

有必要插几句关于商都县归属演变的话。1918年11月，商都起始设治，当时属察哈尔尤其区兴和道，治所即此刻的商都县（七台）；1928年察哈尔尤其区改建为察哈尔省，1949年商都起始属察哈尔省察北专区。1952年察哈尔省撤销，商都划归河北省张家口专区。1954年6月，现乌兰察布市的各旗县随绥远省并入内蒙古自治区，而商都县仍属河北管辖；1958年至1960年商都县曾短暂并入张北县。1962年，商都县才最后划归内蒙古自治区，属原乌兰察布盟，即此刻的乌兰察布市。

一张与内容多少有些关系的老照片，还是商都初师学生毕业七八年后拍的，照片里有赵振堃、韩化童先生。

关于商都初级师范学校的史料少而又少，文字材料寥寥无几，且与商都县第1中学交叉纠缠，后人亦很难理清。据老人们回忆，商都县初级师范学校成立时是在当时第1完全小学（即原永泰小学）院内，从一起始就兼具师资培训和普通初中教育两个功能。1953年下半年，父亲入学前学校正好新建并倒到了新校区，即此刻的商都县第1中学所在地，校长亦已换成为了赵振堃先生（1953年至1959年在任），商都教育界的宿老韩化童先生任教诲副专家。1955年，商都初级师范学校曾更名为河北省商都县初级师范学校（中学），1958年又更名为河北商都第1中学，起始招高中生；1959年改名为张北商都中学，1960年又改为商都县商都中学，直到1973年校名定为商都县第1中学迄今。直到六十年代初期，商都一中还是师范普通初中合并办学，一所学校两个牌子。

90年代商都一中校庆时照片被大幅度P过的赵振堃先生。

八十年代初期，我到商都一中，校园西面还保存着当年建的一排老房子，灰瓦厚檐绿门窗，斑驳的虎皮墙尽显沧桑；包含前面的数排教室亦是当年的建筑。我曾经在那里徜徉驻足，很久想象着当年十六七岁的父亲这里往来的飒爽和球场上扬手投篮的英姿。

父亲对在商都师范的读书生活有过回忆，可惜年代久远我记不住了，连说过的朋友都有谁亦想不起来了，亦不晓得哪位先生是父亲的班专家。

我想，做为父亲离开家庭初步独立的起始，商都师范的读书生活亦是他人生的新起点。青年的共和国百废待兴，处处都透出对知识的注重和对人才的渴求，在常态化政治鼓动和你追我赶的浓烈学习氛围中，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可能火速就填充了不可去呼市读书的缺憾，加上离开了让他倍感压抑的家庭，父亲那个时候必定是愉快的。不外，父亲当时只是个相当于此刻初中生的孩儿，他的心智可能起始健全起来了，但思想和人生观还没完全成熟，他正在教室食堂操场宿舍的来回奔忙中自觉不自觉地做着走向成熟的各样修为。

这里时期，祖父由红格尔图调到了土牧尔台供销社工作，这是一次工作层次的提高，由于在1971年迁至白音察干镇之前，土牧尔台始终是旗政府所在地。祖父工作换到了政府所在地，杨奶奶亦作为了合作社的家属委员，稍后在土牧尔台外贸采购站参加了工作，后又调到了商场局五金门市部，从家庭女性最终蜕变为国家职员。1955年12月8日的《河北省商都县初级师范学校学生登记表》中，父亲亲笔填写的家庭这一变化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了一种欣喜，亦隐隐流露出少许自负，毕竟父亲觉得自己的家庭要求和农民子弟比还是有着些许优越感的。

父亲初师第二年的校园生活轰轰烈烈，乃至不乏多姿多彩，而不到五十千米之外的母亲，正经历着巨大的家庭变故带来的深重苦难。

外祖父段守元先生（1918—1989）

我的姥爷段守元先生生于1918年，是由于外曾祖父带着从口里先移民到此刻的察右前旗、大约在三十年代中期又移民到商都西井子大字不识的地道农民。我的姥姥姓李，是集宁周边李长青人，除了段李氏外，连个名讳都无留下来，生卒年月更加是无人记得。姥爷生性狷介，耿直，据母亲和娘舅们回忆，姥爷在姥姥面前有着绝对的权威，且有家庭暴力倾向，使得姥姥经常是战战兢兢。

1954年的2月3日正是农历癸巳年的大年初一，这一天，我的三姨降生了。生三姨之前，姥姥已然重病傍身。小时候得了急性支气管炎，在那个缺医少药，尤其是无抗生素的年代，自然成为了慢行支气管炎，而后肺气肿，而后肺心病。拉扯大姨、三个舅舅和母亲透支着姥姥本来就孱弱的生机，生育三姨几乎耗尽了姥姥仅有的生命力。

在这之前的一年，我的时仅十六岁的大姨段秀连嫁给了察右后旗红格尔图公社光荣大队韩家村的大姨夫郭丙武。姥姥生三姨之前，大姨的大女儿富英姐亦正在大姨的肚子里。思虑到姥姥的身体，当时商量姥姥先奶着三姨，待大姐出生后大姨负责奶三姨。三姨出生后不久，大姐富英亦降生了。营养不良使得大姨奶水严重不足，大姐都饿得哇哇直哭，哺养三姨就成为了大姨心有余而奶不足的遗恨。姥姥身体每况愈下，奶水早已枯竭，糊糊澈水让三姨嗷嗷待毙。与其饿死，不如给孩儿寻条活路，送人亦便是独一的办法了。据述当时首要思虑的是同村只生了任艾表舅舅的四姥姥，既是亲戚，又填补了四姥姥无闺女的缺憾，又在一个村时常还能搭瞭见面。不外最后四姥姥没要三姨，个中原由都不清楚，可能恰恰是在一个村，四姥姥怕后来会有纠葛。三个月大的三姨最后经王升表舅舅介绍被送给了几里地之外的七登营村韩姓人家。

看着襁褓中可怜的小mm，母亲和四岁的三舅死命拉扯着不让人把三姨抱走，放泼堵门，呼天抢地，望尘追嚎。多少年后，亲人们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都能体味到母亲和舅舅们的痛彻心扉，感同身受，想起来，仿佛就听见了寒风中的哭喊声在四月的风刀霜剑中被切割得时断时续，丝丝缕缕飘荡在料峭的风中，长时间不散……

孩儿是娘的心头肉，更不消说奶头上的孩儿。三姨被抱养让病入膏肓的姥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亦加速了姥姥生命的终结。在三姨到了新家后的某个秋日，姥姥再亦忍受不了病魔的揉搓，看着身边四个尚未成年的可怜的孩儿，含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边是十三岁的母亲，八岁的大舅，七岁的二舅，四岁的三舅……

此时，玉树临风的父亲正在隆盛庄奶妈家和奶妈及奶哥哥们叙旧，回忆着往日的岁月，叨念着拜别的相思，言说着自己的踌躇满志。

念了不到三年级就不得不辍学的母亲其实还是个孩儿，却在无边的愁苦中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起始了在缝补浆洗数米而炊的艰难中拉扯三个弟弟的苦难岁月。

从我记事起，就多次在区别场合听舅舅们说起母亲，都说“二姐就像妈妈同样”。是啊，命运多舛的母亲和舅舅们在姥姥过世后偎依在一块，跟着姥爷艰难度日，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迄今还记得母亲回忆当年弟弟们冬天都无一张完整的被子，弟兄三个在乱羊皮中挤出挤进，一身破衣服深秋成为了棉袄，初夏掏出烂棉絮又成为了夹衣，冬天一双小毡圪垯出门轮着穿，小舅舅饿得拽着二姐的衣襟嚎啕不已。

十三岁的母亲除了要事无巨细地操持三个弟弟的衣食住行，更要节制克制自己的内心悲愁，在心理层面时时暗示自我的责任和担当，奋斗把自己塑导致成人，含辛茹苦地拽扯着三个弟弟在前路未卜的饥寒交迫中跌跌拌拌地走着，谁亦不晓得苦难何时才会有个尽头……

校园中的父亲自然不晓得这一切，更不会想到自己后来亦会融入到这可怜的一家人中。

刻苦地学习文化之余，父亲的思想和人生观亦正在经历着变化和定型。

在共和国如火如荼的变革和建设中，政治的影响力毫无疑问首要会波及到校园，影响到个体对社会发展变化的思考和判断。父亲有点独特的家庭出身和始终败兴所处的生活环境使得他有了比通常农家子弟更丰富的生活体验和视野。

除了战乱，父亲在隆盛庄读小学的时候，就体验到了土改运动对社会和个人的深刻影响。

从1950年初中共中央下达《关于在各级人民政府内设土改委员会和组织各级农协直接领导土改运动的指示》起始，以依靠贫农、雇农，团结中农，中立富农，有过程地有分别地消灭封建盘剥制度，发展农业生产为土改的总路线总政策，以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把封建盘剥的土地所有制改变为农民的土地所有制为土改的基本内容，土改运动在全国持续展开。六月底，《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正式颁布施行。从1950年冬季起始到1953年春，隆盛庄地区一样根据发动群众，划分阶级，没收和分配地主土地财产，复查总结和动员生产等过程的土改运动亦轰轰烈烈地进行着。当时，各级政府都派出由机关干部、知识分子等构成的土改工作队深入基层领导土改运动。

父亲做为小学生，亲眼经历目睹了土改运动，亲身接触过政治和文化水平超高的土改工作队员，看到贫困至极的奶妈一家分到了土地和财物后的欢天喜地，亦看到了和祖父有着经济或人情往来的财主一晚上之间净身出户的狼狈不堪。对前者的感到欣慰和对后者的不解交织在一块，让心智尚未成熟的父亲产生了巨大的茫然。我依稀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回忆起他小学时看到的斗地主时的人头攒动和群情激愤，分财物时的群情振奋和一地狼藉的零碎细节，只是记不住了父亲当时的情感和态度。我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在校园中政治熏陶的环境里，感受着国家和身边个人群体生活境况的持续向好，父亲的思想认识在初师读书时期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1955年底的《河北省商都县初级师范学校学生毕业登记表》“思想转变过程”一栏中，父亲写下了“我当时很拥护、叫作赞国家的政策，便是土改初期认识不足，认为人家的土地为何要分给农民？此刻认识到地主是可恶的，是盘剥劳动人民的，（土地）完全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是恰当的”这般的话。父亲还尤其强调了“小学时很爱好（土改时）下乡的干部”。

此刻看到这般的文字，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十六七岁小青年的违心之言。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中，顺应大流是肯定的，但更加多地还是父亲观照了社会的变化，尤其是亲眼看到奶妈一家生活的巨大改观后的切肤之感。而父亲亦由此起始，世界观渐渐从受小商人家庭出身影响的向无产阶级世界观的转变。当然，这仅仅是起始，父亲思想的成熟还需要一个过程。

父亲从1953年到1956年在商都初师的学习岁月里，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行业亦在出现着巨变。

1953年1月，我国起始执行发展百姓经济的第1个五年计划；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表率大会及地区各级人民表率大会选举法》颁布施行，随后，开展了第1次全国人口普查工作；6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确定了对资本主义工商场实行利用、限制和改造的方针；10月，中共中央经过《关于实行粮食的计划收购与计划供应的决议》，稍后又作出《关于在全国实行计划收购油料的决定》；12月，中共中央经过了《关于发展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决议》，农业生产合作社从试办周期进入发展周期，到1956年底，加入合作社的农户达到全国农户总数的96.3％；同月，中央准许中宣部制发的《为动员一切力量把我国建设作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斗争——关于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学习和宣传提纲》，强调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和总任务是要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并逐步实现国家对农业、对手工业和对资本主义工商场的社会主义改造。亦是在这一年，新中国第1部现代汉语字典《新华字典》出版发行。

1954年的5月，《人民日报》颁布了“胡风反革命集团”第1批材料；9月，第1届全国人民表率大会第1次会议举行，首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颁行。

1955年2月，国务院发布《关于发行新的人民币和收回现行的人民币的命令》，动不动就叫１万元最终成为了1元；7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颁布，人民解放军由志愿兵役制改为义务兵役制；8月底，国务院发布《关于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所有实行工资制和改行货币工资制的命令》，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生活薪水出现了由供给制向薪酬制的重大改革；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起始实行军衔制度；

1956年1月，中苏国际铁路正式开通，中央召开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会议，周恩来表率中共中央作《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充分肯定了知识分子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功效，宣布知识分子的绝大部分已然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同月，北京各界20多万人在天安门广场集会，庆祝北京市农业、手工业所有实现合作化，宣布在全国第1个实现了资本主义工商场的全行业公私合营；月底，中央政治局讨论经过《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国务院全体会议经过了《国务院关于颁布汉字简化方法的决议》、《国务院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准许成立中央推广普通话工作委员会；2月，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发布了《汉语拼音方法（草案）》；4月，毛泽东同志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作《论十大关系》的报告，强调要调动国内外一切积极原因为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初步总结了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提出了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任务；同月，中央知道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确立为繁荣和发展社会主义科学文化事业的指点方针，引蛇出洞初露端倪。

陈列历史大事件是枯燥的，但亦是有必要的。每一个人都不可是游离于社会政治环境之外的纯粹个体，都会在生活学习工作中或大或小受到政治威力表现出来的或显性或隐性的巨大影响。与父母同龄的先辈们对此有着深刻的体验，亦是如今咱们再现那一代人过去坎坷经历不可规避的。实质上，关于工商场的政策影响着父亲，关于农业的政策影响着母亲一家，自上而下渗透到社会各个层面的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力在持续或扭曲或纠正着父母生活的思想和步伐，让她们在校园和田野里各自改变着自己，成熟着自己。

母亲继续在锅灶间和天地里辛劳着，父亲继续在商都初师的校园里波涛不惊地成长着。

1956年7月13日，十八岁的父亲完成为了在商都县初级师范学校的学业正式毕业了，表格摆列着父亲的学业成绩：文学96分，汉语90分，地理100分，教育92分，理学74分，学校卫生79分，政治常识87、自然教法98、历史教法81、地理教法93、算术教法98、体育88、体育教法95分，音乐72分，音乐教法92分，图画84分，图画教法86分，参观实习4分，平均成绩89.4分。不知为何，油印的表格里亦无“算术”或“数学”。在“有何优缺点，今后志愿怎样”一栏中，父亲自己写下了“学习较奋斗，集体观念强，劳动观念比过去又很大的转变；缺点是团结朋友差，脾气欠好；必定要克服缺点，奋斗学习，树立专业化的思想，决心当一名合乎需求的光荣的人民教师”。师范的办学性质决定了父亲在职业上不可能有更加多的选取。我曾听中年时代的父亲说过，他爱好军人，亦爱好文艺类的职业，可惜无缘前者，倒是后来在校园里释放了对文艺热爱。父亲个人对工作去向的意见是：“按照国家的需要，服从组织的分配，亦愿意继续升学。”学校的意见是“同意升学，若考不上可任高小课程。”

在《毕业鉴定表》中，班集体对父亲的操行评估是甲等，内容是：“学习奋斗，成绩好，思想觉悟有所加强，需求进步较前迫切，特长（是）绘画、音乐。个性倔强，政治热情淡薄。团结朋友。吃苦耐劳差，功课发展不全面”。这个评估显示，父亲的功课还是很优秀的，只是理科差些。“个性倔强”和“吃苦耐劳差”是很准确的，而“政治热情淡薄”则显示父亲的政治素养还有待提高，这在后来的学习生涯中会进一步地表现出来。

1956年7月底，父亲参加了河北省师范、中等专业学校统一招生考试。在《考生登记表》上，毕业学校商都师范审查意见一栏对父亲的鉴定意见是“品行端正，学习奋斗”。在仅有两个志愿可填的表格里，父亲第1志愿填的是“张北师范”，第二志愿是“柴沟堡师范”，不知为何又用换位符号把柴沟堡师范换成为了第1志愿。

8月中旬，父亲的考试成绩下来了：语文84分，数学53分，政治82分。此刻已然不晓得这个分数在当时寓意着什么，只是看出了父亲的数学的确比较差。这般，父亲以总分219的成绩被录取到柴沟堡师范，起始了二年的中师学习生活。

1956年8月报考柴沟堡师范时的父亲。正装的年代感十足，但不可忽略了里面的衬衫，似乎是花格的。

彼时的父母离得又远了，但空间的位移亦在冥冥之中使两条本来平行的线条起始各自扭转着体积不一的方向，向着将来终有一天会交汇的前方慢慢蠕动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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